2014.09.22
Day21
過了昨天整天的好天氣，今天一早醒來外頭正下著大雨，Kishor已經出門去了，Jit在客廳裡看著電視。把背包裡的雨衣拿了出來，自己在雨中前往Buddhnath，想去找明信片店的老奶奶把前天壓在那裡的明信片贖回來，但因為太早，店家還沒開。雖然還說不上熟，已經能夠像當地人那樣自主的在那條路上走動而不會因為身處異地而不知所措了。至少從Jit家到Buddhnath這段路上。
雨衣是第一次出發前我媽就要我帶上的，因為已經有防雨的外套，原本覺得不想要再多增加背包的負重，但後來覺得是家人為了自己這次旅行特地準備的，還是帶上了。這次旅行從計畫到實行、從研究路線到實地去準備需要的裝備，都是自己一個人埋首苦幹來的，既不懂得怎麼和人分享，自己的個性要不太主動和人求教，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誤打誤撞準備而來。所以對我來說這件雨衣像是家人提供給我實體的援助，當行走在外頭的時候還能有這個來自家人的掩護。
回到客廳，反正出不了門就索性又和Jit聊了起來，不免俗地被問到覺得覺得尼泊爾這個國家如何。雖然才短短一天多的時間，已經能夠感受到這裡處處所
帶來的樂觀與善意，不是那種見到面就熱情主動的打招呼，相對之下他們比較含蓄一點，也許還在開發中國家，對於利益也不如其他地方那樣汲汲營營、唯利是圖。雖然出發前就有聽過很多人提到尼泊爾人的友善，但真的實地來到這裡，那感受是更加強烈的，是發自內心喜歡這個國家的。
但也有和他提到一些基礎建設的問題，像是電力、像是道路。Jit露出一種既是無奈卻又豁然的苦笑，雙手一攤，政府沒錢啊！這是難得在Jit臉上看到的表情，雖然如此，他們並沒有，或許是我沒感受到，因為這些不足而被牽絆束縛住。比起像是東南亞國家，尼泊爾所擁有的資源是相對比較不足的，相對發展也就比較遲緩，像是還在學走路的幼兒，因為先天體質的不好而相對步履闌珊而緩慢。但Jit也告訴我，或像是在告訴自己，「明年吧，明年有錢就會開始鋪新的路了。」，在我們外人眼裡看來，他們開發落後而且緩慢，但對他們來說並不急躁，至少是真的有在往前方邁進的。
看著窗外的雨有變小的趨勢，遂向Jit詢問要怎麼去帕坦廣場Patan Square。Jit耐心而詳細的在白紙上為我講解要怎麼搭車轉車的到那裡，在上頭畫了簡單的示意圖，也在相對的位置上寫下需要的地名等種種細節。對於一個外人而言，在尼泊爾搭當地的公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摸清楚它的作業模式之前還是不要輕易嘗試，畢竟路邊沒有站牌，有些公車也沒有所謂的各個停靠站，就只有路線，光是看車子的外表無從判斷車子是要往哪去，只能把車攔下詢問掛在車門邊攬客的男子。
十點多的時候雨漸漸變緩，決定就這麼出發了。走到巷子與馬路的交會口，那裡時常有不少人在等公車，我混在人群之中，等著Jit所說的：比藍色廂型車大一點點、又不到一般公車大小的白色中型公車。還好等了一會兒真的來了一台符合敘述的車，上車前把Jit抄給我的紙條給司機看，確認有到市中心那個公車的集散地。上車之後，清一色都是當地的人，但他們對於我這東方臉孔好像也沒有太好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來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要去什麼樣的地方。
在Rani Pokhari南邊下了車，拿著字條到處向人詢問另一班車子要去哪邊搭，原本看似有點兇狠冷漠的攬客男子出奇的熱心告訴我要往另一個方向，態度之好，跟原先外表給人的感覺孓然不同，果然還是不能太以貌取人啊！
另一台公車大了許多，剛上車的時候司機不在，車上也沒有其他乘客，過了一會而人才陸陸續續上車。車子繼續往南方走，過了座橋，慢慢進入比較郊區的地方，但其實郊區跟市區看起來差別也不大，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郊區，唯一差別比較大的就是街上行走的人明顯沒那麼多。
在一座建在綠色小丘上的佛塔旁下了車，看著手機理的離線地圖，沒有明確標出帕坦廣場到底在哪邊，Jit畫給我的指示圖也不是那麼清楚，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卻不知道到底該從哪條路前往。照例又是自己硬著頭皮憑著方向感亂走。
路上有看到幾個零星的外國遊客，但無法從他們行走的方向中判別出廣場到底在哪裡。走著走著連路人也沒幾個，想找人問路也不知怎麼問起，一台機車慢慢靠近我，車上兩個中年尼泊爾人好奇看了看之後又揚長而去。跟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中途經過了公車的停車場，一場老舊的公車停在路邊奄奄一息，前方不遠處發現了郵局的存在，但上前一看卻還沒開始上班。
過了郵局後沒多久，開始進入了住宅區，要不是有些路面因為下過雨而積水泥濘不堪，本身是個還蠻適合散步的地方，兩旁老式建築大概四五層樓高，或住宅或店家，街上行人不多，偶爾有機車穿越，或是些許背著背包的背包客穿行巷弄間，還有只要抬頭隨處可以見的五色旗。我在其中沒有方向的亂走，甚至忘了自己在尋找的目的地是什麼，相較之下反而更期待造訪那些每個轉角之後可能不經意出現的小插曲。
轉近一條小巷子裡，裡頭別有洞天，是一篇片大空地，遠方有個簡樸的小學校，雖然看不見任何學校的牌子，但許多小朋友穿著制服在外頭玩耍，他們踢球、吹逐，或是在各個教室之間走來走去。教室是簡單的兩層樓平房，一個樓層大概三間教室，教室小小的，只有幾張小小的課桌椅。小朋友對於我這個意圖不明的外來客似乎不太有興趣，除了幾個動了點好奇心的孩子看了我幾眼外，在他們眼裡遊戲玩樂才是最吸引他們的。
穿行在小巷之間，偶爾會出現幾個就的神廟位在建築樓房之間，外觀相似但不一致。途中和一個當地男人擦身而過，就在我在路邊等車子經過時，他帶著一點害羞的神情像我打了招呼，看起來靦腆但內心又止不住好奇想和外國人談談的樣子，問了我從哪來、覺得尼泊爾怎麼樣，諸如此類常常被當地人問起的話。對於我喜歡尼泊爾、喜歡尼泊爾的反應，他感到很高興，也向我解釋了眼前這奇特的建築是以前遺留下來的神廟。這就是為什麼我喜歡尼泊爾的原因，並不是說尼泊爾就沒有壞人，但這裡普遍的善良風氣，就算可能只是對待外國人才這樣，仍舊很難不對它抱持著良好的印象。
在胡亂走了好一陣子，看著身旁出現一些和原本平房住宅很不一樣的建築，等看到一旁的售票亭才發現原來我就這麼誤打誤撞找到帕坦廣場了。售票亭的後台有座神廟，就在我剛走來的路上有一小塊空地，空地直通廣場內部，沒有售票亭也沒有任何柵欄或圍牆，內心暗自竊喜從這邊過去就不用買票了。現在想來這樣的作法其實沒有辦法有效幫助當地的發展，固然他們的觀光業還不夠興盛，才讓遊客有這樣走漏洞的空間，當在天然資源有限的這裡，觀光好不容易是個他們可以發展的一個產業，我們這樣就逃票的行為就是阻礙發展的行為之一。
在裡頭散步了一會兒，天氣很好，這回沒有再進去一旁的皇宮博物館，這裡的神廟不如杜巴廣場的密集，但建築規模都比較大一點。我只是單純從外圍走過，既沒有上神廟二樓試著眺望，也不打算進到神廟內打擾正在虔誠禱告的信徒。在博物館外牆邊的石椅上坐著休息，忽然一個當地的男子過來和我搭訕，是的在當地攬客的私人導遊，因為我英文不夠好，心裡就算花錢請他導覽大概也只能聽懂五六成，於是婉拒了他。他知道我是逃票進來，也沒有多說什麼，大概是也見多了吧。和他聊了一下這一帶的近況，和他接待過的華人旅客。最後他好意地勸我走走看看完還是趕快離開吧，免得被抓到沒買票。過程裡他雖然試著向我遊說，但在被我拒絕之後也沒有翻臉不認人，只是單純的和我聊聊天，不經讓我反思自己是否因為尼泊爾人的友善而潛意識上無意間欺負了他們、濫用了他們的好意。
逛完帕坦廣場，又在附近的街道逛了一陣子，由於午餐還沒吃，在經過小巷子發現店家門口擺放著長的像甜甜圈的油炸物不住動了心，買了一個來嘗試看看。上頭沒有沾任何調味的東西，用一張小紙片包著就拿給我，吃起來淡淡的甜味，雖然有點油，但味道並不討厭。
在走了半天、把所在地理和地圖上的相對位置摸熟了之後，在稍早遇到媔腆男子前的小雜貨店裡買了這幾天份的明信片和郵票，回到郵局附近找了其中一家餐館進去。已經過了用餐時間，店裡的人不多，服務的男孩對於我的到來好像有點不知所措，急忙跑進去廚房叫了另一個瘦瘦的男孩出來跟我點餐，因為菜單上的東西看不是很懂，就算讀懂英文也不太能理解具體會什麼樣的東西，最後看著菜單上的圖片，點了一個叫Panner Paratha和一杯masala茶，還特地問男孩這醬料會不會辣，他自己也不是很肯定的說會有一點辣，可能不確定客人對於辣的接受程度是怎樣吧。
Panner Paratha簡單來說就是印度拋餅的一種，外型像蔥油餅那樣，旁邊附了一碗內有豆類的橘紅色醬料，我猜測這應該是要用餅包著這些豆和醬料吃吧，吃起來味道還不錯，很入味，也不會太辣。Masala茶嚐起來就像是介於紅茶和奶茶之間的茶類，可以喝得出來裡面有種辛香料在裡頭，甜甜的味道裡參雜著點點微小刺激性的口感。
在等待食物上桌時把剛買來的明信片一口氣寫完，比起在中國時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也許是心放開了、坦然了，能夠把內心裡個感受寄託到文字裡頭，希望那些語意能化作溫度真實傳達到收件人的心中。離開餐廳之後走到郵局，不到幾坪的空間，貴臺窗口只有一個，裡頭一個歐巴桑，我把寫完的明信片給拿出來給他看，問看看上頭貼的郵票寄到台灣OK嗎？他看完直指後頭門邊的一位先生，他看了看之後也沒多做什麼確認就丟到一旁地上放了許多信件的籃子裡。咦？這麼隨便沒問題嗎？但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也只能期望他們能順利地飛到台灣去了。
搭了白色的公車回到了市中心，眼看著天氣放晴、時間也還早，心血來潮決定依靠不太靈光的google map離線地圖用走的走回去。事實上並不知道實際的距離是多遠，只是憑著搭公車來時的印象，覺得應該是有辦法用走的走回去才是。這樣一來既能夠省一錢小錢、不用擔心搭的車子對不對、也不用再忍受那擁擠不堪的車廂和凹凸不平的路面，更重要的是，可以更深入的看看這城市的樣子。
經過昨天辦理入山證的地方，再往前走一點有個遊樂園，裡頭幾個簡單的摩天輪、海盜船之類的遊樂設施，看起來圓內的遊客並不多。人行道上電線桿之間連結的電線高度大概不到兩公尺，要是長得高的人碰到不是會有危險嗎？雖然從早上一直走到現在，但並不會感覺疲憊，對於自己這樣自在的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憑著雙腳走動感到興奮，眼見的東西都吸引著我，雖然車子經過時空氣中飄散著灰塵、街道上喇叭聲不斷，尼泊爾人個性溫和，駕駛起交通工具來倒是個個凶悍。
大馬路上的空氣實在太差，一氣之下走近一旁不知名的小巷內，反正只要方向對了就可以了吧。走著走著，過了小橋，走上一個小山丘，山丘下面有個類似修道院的地方，山丘上有幾個中學生在踢球，沒有網子的球門，球也因為消氣變形且黑黑髒髒，但這都不影像他們踢球的樂趣，他們的生活樂趣很簡單，不被那些3C網路的荼毒，接近自然、真實和人面對面。山丘上有些野生的羊和猴群，雖然不算太高，但還是可以看到遠處高低起伏的城市建築，和更遠方圍繞著谷地的高山們。下山的時候因為有隻小猴子很可愛，拿起相機要拍照時，猴媽媽忽然露出牙齒憤怒了起來，我急忙收回相機，默默地下了山。連這裡的猴子們也這麼沒見過世面呀！
下山丘之後沿著小河邊持續慢慢走，這裡已經離開市中心，連呈現出來的氛圍比市區更悠哉而不那麼紛擾。小橋下一座河邊的小神廟，濁濁的河水有點湍急，橋上有猴子愜意的在上頭發呆。走了一小段，從一旁巷子裡走出兩個中學生女孩，他們好奇的看了我幾眼，在這樣一個平凡而純樸的小地方見到一個陌生的東方臉孔，對他們來說應該蠻稀奇的吧。隔著馬路和他們往同個方向走了一段路，兩邊有意無意的窺探著對方，最後他們轉進一旁田野間的小路，好像在穿越某條捷徑似的往另個方向去了。看看地圖，位置差不多了，我也離開河邊轉進了建築區內，這一帶的路面全都是泥土路，因為下過雨的關係全都成了爛泥巴，在走過的時候只能戰戰兢兢，深怕一腳踩進去深深的泥巴裡。中途跟著一對當地人走進路邊隔著田地的矮牆上，除了縮短距離之外也少走一段爛泥巴路，不愧是當地人啊！熟知各種捷徑。
最後一共花了兩個多小時才走回到家，和Jit分享了今天種種經過，晚餐一樣是吃有雞肉的飯。晚上因為口渴想出去買飲料喝，走到一半忽然遇到停電了，整個城市暗了下來，不得不拿出手機來照明。但後來我把手電筒關了，讓自己好好享受在那全然黑夜裡的感受，僅靠月光帶來的光線照亮，月色淡淡的但眼睛習慣之後但也還能看的見路與建築淺淺的輪廓。跟店家要了一瓶汽水，中年老板，一直問了我一個單字，但我實在不懂他想要表達什麼意思，最後沒辦法，只見到他走到裡頭去，拿了一瓶冰的汽水出來給我。原來是「cold?」啊！不是我程度差，而是從他口中所發出來的那個聲音跟著單字本身應該表現出來的音調實在是差太多了啊！
這是在加德滿都的最後一個晚上了，晚上和Jit一家人拍了合照，說了一些道別的話，因為明天一大早Jit還沒起床Kishor就要帶著我出發去搭車，所以睡前這一刻是我們相處的最後時光，雖然不知道對他們而言是不是合宜，但還是給了Jit一個輕輕的擁抱，他那爽朗而發自內心喜悅的簡單笑容，總是讓人那麼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