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24
Day53
這趟半夜航程實在冷得不像話，機艙內由於乘客超少顯得冷冷清清，空調也冰冷得即使蓋了毛毯仍然蜷縮了身體，醒醒睡睡。半夢半醒間看向窗外，這一片嶄新的陌生大地黑漆漆的一片，起飛前查過氣象，當地的氣溫和印度已經截然不同，一口氣降到了接近十度，帶著些許期待又泰然的心情，飛機終於降落。
登機門一打開，接駁車還沒到來，眾人在機艙外的連結梯上乾等，溫度確實如氣象所示，早知道就不那麼急著走出機艙。乘客幾乎都是偏中東、南亞面孔，幾有一兩個背著大背包的西方遊客，大家很有默契地不太交談，可能短暫的午夜飛行大夥兒精神較為低迷，疲憊地等待接駁車開往海關口。現場大概只有我覺得興奮吧。
原以為畢竟是個國際機場，規模總該像孟買那般大，但事實上馬什哈德國機機場給我的感覺大概和加德滿都的機場差不多，雖然由於是半夜，在外頭看不出機場跑道和停機棚的範圍有多大，但來到室內，從海關一路到機場大廳，都與想像中的有所落差。
過海關的時候有點緊張，由於台灣沒有伊朗的相關辦事處，只能夠過旅行社或自己想辦法。當初為了辦伊朗的簽證，還特地將護照寄到香港，請香港的朋友幫忙到當地的大使館辦理。那時候友人還特我擔心會被使館刁難之類的，但過程進行的相當順利，效期三個月，可以在伊朗待上一個月的觀光簽證順利到手。
而此刻距離簽證效期只剩不到幾天，雖然事前有向網友確認過只要在效期內入境，就可以在境內待上一個月，但沒實際到當地還是有點忐忑不安。過海關的時候檢查員雖然不像尼泊爾那樣熱情，但還是客客氣氣的，給人一種安心感，沒有多問什麼就放行。拿回護照我特地發問確認可以在伊朗待到何時，他接過護照，在入境章旁邊用原子筆寫上出境期限，看到那個日期，總算是放下心頭的大石。
整個機場這個時刻也沒有其他的班機起降，過了海關的大夥各自離去。在機場繞了一下，大半夜的也沒什麼人了，最後來到機場大廳，服務台只剩一個窗口還開著，後面有販賣部還在營業，幾排銀色的座椅空蕩蕩的，一旁廁所走出一個打掃完的阿姨，透過玻璃門看向外頭，夜色依舊深遂。原本就計畫在機場待到天亮再往市區去，只是機場比預想還來的簡單了些，不得已只好把大背包放在大廳長椅上充當枕頭，一方面也避免被偷，整個人躺在椅子上長度剛好夠讓腳伸直，反正也沒有其他人了，於是就這樣睡了起來。
短短幾小時幾乎沒有什麼動靜，睡得意外的安穩，醒來時已經七點多，門外天色已亮，試著走出戶外，溫度還是很冷，才十月底就已經像台灣寒流的氣溫。再次回到長椅上把東西整理一番，到廁所梳洗，接著出發到第一航廈試著尋找換錢的地方。從第二航廈走過去第一航廈，短短百多公尺，即便有陽光灑落，還是不得不穿上好一陣子沒拿出來亮相的羽絨外套。
一路上很冷清，沒什麼人與車，第一航廈裡頭雖然看起來現代化一些，但大多部門都還處於休息的狀態，晃了一會兒沒找到任何可以換錢的地方，像屈指可數的服務員詢問了一下，卻是失望的答案。即便身上幾百元美金，卻無用武之地。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用走的過去市區了。
出了航廈，在筆直的公路上走了一小段路，一台計程車馬上發現了這迷途的羔羊，談了一陣子價錢之後最終以五美金成交，由他開車送我到原先找好的民宿。事後才知道這算是給都了，初來乍到不解行情又求助無門，就當作是繳點學費吧。
比起孟買，馬什哈德的道路整齊而且乾淨多了，一大早的人也不多，路邊很多電家都沒有開始營業，的士司機載來到地圖上所示民宿的所在地，是位在大馬路旁的一條巷子裡，但繞了一會兒卻沒有看到任何類似民宿旅館之類的地方，還在車上和司機討論了一會兒，最後怕被多收費只能先付錢下了車，自己再慢慢找。
好在最後在巷子裡躊躇時，頭上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一個老人開了窗向我示意，要我繞到巷子另一邊，從房子的另外一頭進入。來到另外一端，一到白色鐵門緩緩打開，從門上我這才看到上面用油漆寫著小小的民宿名字。主人名叫Vali，是個溫和有禮的老人，這裡提供的背包客床位位在他住家的地下室，算是大部分來馬什哈德的背包客首選，因為除了這裡，幾乎只剩下不斐的商務旅館可以選擇了。
剛到的時候由於床位已滿，他先讓我到還沒整理好的客房休息，在房間裡又補眠了一會兒，直到九點多醒來才和主人Vali換了一點錢，在換錢過程裡感覺他對錢有點隨意而不準確，讓我有點不是很放心，所以沒有換很多。他告訴我市區內幾個可以換錢的地方，於是整頓好行李，終於正式展開伊朗的第一天。
雖然頭上晴空萬里艷陽高照，但溫度和濕度都比孟買來的舒服許多，大馬路上流動的人車和清潔程度更是天差地別，散步起來格外舒服。中途經過一個公園時，因為內急，想說看看有沒有公共廁所。廁所找是找的到，但在門口卻有一個守門員，進去上一次廁所要價2000里爾。在來伊朗之前就有聽人說過伊朗的幣值很大，原本還想說換算台幣的時候會傷透腦筋，而事實上這時候台幣跟伊朗里爾大概是1:1000，也就是說只要把在伊朗的價錢自動扣掉後頭的三個零就可以了。上一次廁所兩塊錢，還算可以啦！
走在伊朗的街上，除了人車和環境整潔，還有一件明顯的差別，那就是駕駛座的方向。原本在尼泊爾和印度的一個多月，已經漸漸習慣走路要靠左了，每次過馬路都要先往右看，來到伊朗的前幾天還會習慣性的想往右看，接著才想起來右邊不可能有來車了啊！
但除了以上所說的，大街上最大的不一樣，一定是路上所有的成年女性全身都包得緊緊的，一身黑色的伊斯蘭傳統服飾Chador。七歲之後的小少女們則是可以穿著一般服飾，但頭上都得開始包起頭巾，只能露出部分頭髮。比起女性，男性倒是來得輕鬆一些，除了短褲之外基本上可以自由穿著，好在來到這裡時已經深秋接進入冬了，不然對於夏天幾乎不穿長褲的我來說肯定相當難受。
其實來到馬什哈德，並沒有什麼特別想參觀的地方，事實上也沒有什麼真的稱得上觀光景點的地方，但來到這裡的遊客十之八九都會去伊瑪目里薩聖陵Imam Reza Holy Shrine，這個全世界佔地最大的清真寺，同時也是伊斯蘭什葉教派第八任伊瑪目安葬的地方。伊瑪目在伊斯蘭教裡有著崇高的地位，到目前為止共有十二位伊瑪目，而這位第八任伊瑪目阿里‧里薩也是唯一一個安葬在伊朗境內的伊瑪目。
在前往聖陵的路上經過了一個市集Bazzar，好奇走下去逛逛。這裡說起來其實有點像是商場或百貨公司的感覺，有賣各式各樣的東西，說是室內建築倒比較像是在這一個街區上頭搭起了透著天光的蓬子一般。在裡頭好奇的逛著，忽然被一旁的女生叫住，雖然全身包著恰斗，但從唯一露處的臉部看得出來是年輕的女生。莫約四五的年紀差不多的年輕女孩，其中那個叫住我的女生用英文和我打起招呼，說他們是大學生，想練習用英文聊天。比起說練習英文，從她那隱隱約約的興奮又有點害羞的樣子，我覺得更多的是對少見的異國東方人的好奇心。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也接近十二點，發現路邊有不少賣冰淇淋的攤販，終於忍不住也買了一支，這樣一支台灣夜市常會看到的巧克力香草螺旋冰淇淋竟然只要一萬里爾，就算在台灣也是非常便宜的價錢！
馬什哈德其實市容蠻單純的，少有高樓大廈，偶爾遠遠會看到鮮豔籃綠色的洋蔥清真寺屋頂，雖然不少現代化建設，但不像其他國家那些大城市般五顏六色、花姿招展。另外剛到的時候，想說在街上常常走沒多遠就有一個郵筒，後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郵筒而是捐獻筒，這些遍布伊朗各地的捐獻筒正體現了伊斯蘭教樂善好施的信念。
終於走到了聖陵的牆外，好奇的想說拍個照紀念紀念，卻馬上被一旁的當地人制止：「No photo! No Photo!」並非是管理員或是警衛，而是平凡的當地路人。可見這個地方的神聖，守護這個地方不僅僅是某部分人的工作，對每個人伊朗人，甚至是伊斯蘭教徒來說，這是對他們來說何其重要、何其神聖的地方。瞬間我也體認到自己的無知和冒犯，連忙道歉。
聖陵範圍之大，即使已經到了它的外牆，即使它有好幾個出入口，還是繞了好一會兒才來到正門入口處。在門口觀望了一下，有了前車之鑑，在進入之前主動向櫃檯詢問了一下，這麼一問倒是給自己添了麻煩。說是麻煩，其實也不是不好的麻煩，櫃檯的人看到我一臉遊客樣，胸前又背著一台大單眼，不由得警戒了起來。和一旁的員工商量之後，他們要我先把相機留下，接著另一個像是警衛的人過來帶著我進到裡面，走了一會兒進到一棟建築內，接著來到一個類似閱覽室的小房間，示意要我在這坐一會兒。沒過多久，又來了一個金髮碧眼的西方臉孔的男子，寒暄了一下得知他來自法國。最後又來了一對女性，看起來同樣也是遊客。看來是個把非伊斯蘭教徒的遊客集中起來一起導覽的地方，沒有辦法放任我們在裡面
在閱覽室看完影片之後導覽人員開始帶著我們一路參觀、一邊做介紹，法國男子看來是有充分地做過功課，一路上向導覽員提了不少問題，另外那對女子也若有所思，只有英文不夠好的我，雖然一路努力想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也只能似懂非懂的只聽出六、七成的內容。
聖陵內分成了許多區塊和建築，除了伊瑪目的陵寢之外，還有清真寺、禮拜堂的建築，戶外廣場上有許多來自各地的伊斯蘭教徒就地祈禱、禮拜了起來，人數之外跟外面路上不能比，在這裡再次感受到信仰力量的強大。在伊瑪目陵寢外有許多排隊等著進入的教徒，其中不少年長的婦女甚至是紅著眼眶、掩面而泣的。不能在裡頭自由的走動和停留，又無法完全聽不懂導覽員的介紹，雖然不需要任何收費，但有些事情的價值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
隨著導覽的結束，我們短暫的參訪行程也跟著結束，法國男子似乎意猶未竟，他告訴我，他昨天從其他入口進來的時候是沒有被攔住、強制參加導覽行程的。也就是說如果我沒主動去詢問，也許是有機會可以混在人群裡進來的。雖然在穿著素黑的伊朗人之中我的臉孔和鮮黃外套實在顯眼的不像話。心裡頭想著也許明天可以從其他入口來挑戰看看，但老實說明天是否還有那個動力想來倒也沒個準。
時間早已過了正午，雖然說不上很餓，但總得填飽肚子，旅行之中怎麼能夠預期下一餐會是什麼時候呢？一邊尋找客運站的位置，一邊尋找可以吃午餐的餐廳。而行前時有耳聞的伊朗人的好客精神，第一天就徹底的感受的到。
原本悠悠哉哉在大街旁的人行道上走著，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回過頭一看是一群大叔們，看起來像是剛一起去完了什麼地方。不意外的他們要求我幫他們拍張照，雖然他們幾乎不太會英文，但熱情又友善但著一點憨直。他們問我要去哪，我告訴他們正在尋找午餐，於是其中一個身材微胖穿著藍灰色的大叔就勾起了我的肩帶著我一起走了。
來到街角的一家餐廳外，餐廳位在地下一樓，原本以為他們只是帶我找到餐廳，但原來其實他們午餐也還沒有吃。來到餐廳裡，幾張圓形的大桌，沒有其他的客人，因為不知道怎麼點菜，菜單不用說根本看不懂，他們帶著我到廚房，架上串著一串一串的肉，試著向我解釋各是什麼肉，但英文不好連豬肉牛肉怎麼拼都不知道。反正只要是肉就好了，隨便指了其中一個後就回到位置上，內心其實有點警戒，畢竟剛從印度過來，想著該不會這一餐要全由我來請吧，不付錢說不定走不出去這地下室也說不定。
開飯前先送上了一小盒像是小美冰淇淋的東西，但吃起來像是優格之類的。沒多久廚房迅速端來了伊朗常見的肉串配著白飯的餐，我先觀摩著他們是怎麼食用的，有的用刀子把肉穿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沾著餐前剩餘的優格一口一口配著飯吃。以味道來說並不算什麼特別的口味，肉串本身沒有經過什麼調味，白飯也是很單純的白飯，難怪要沾著有點酸酸的優格來吃，不然口味還真是有點乾乾的。
吃完之後緊張的時刻來了，我詢問他們要多少錢，只是穿著西裝外套的大叔揮了揮手示意不用，雖說本來就有預期，但還是感到驚喜，只可惜鳳梨酥沒帶在身上，不然就可以分享給他們了。
回到大馬路邊，我向他們詢問客運站的位置，只見他們拿著Vali給我的市區導覽地圖給我，開始討論了起來，一邊討論一邊想跟我解釋，卻見常常一個字來到了嘴巴卻欲言又止，看他們努力想要把那個其實自己根本不會的單字說出來的，卻又不得不收回去的樣子，不尤得會心一笑。原本以為那個穿著西裝外套的大叔看起來比較能說英文，但其實也是不太通。
只見他們討論了半天，甚至拉來了一個路過的路人進來詢問，而那個路人也認真的研究起了地圖，起先還以為是大叔們認識的朋友，後來才發現真的就只是個路人。研究了半天沒結果，他們又攔了另一個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年輕人，想說英文應該會比較OK，但其實大夥兒都半斤八兩。雖然語言不通，但看著他們努力地想要幫上一個陌生人的忙，心裡對伊朗人的好感油然而生。最後不忍再繼續看他們在這樣傷透腦筋，一方面也覺得說不定自己直接上路去找還比較快一點，鄭重地向他們致謝之後，表示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慢慢去找。他們有點不放心，但實在也沒有辦法，帶著有點遺憾的不捨，微笑著和我道別。其中那個穿著灰藍外套的大叔雖然根本不會英文，但是眾人之中最表現友好和善意的一個，道別前我和他相擁，像是要和相識已久的老友告別。
看著地圖，又在路上遊蕩了好一段，經過像是鬧區的地方，人潮不少，不經意發現其實有些當地人的臉孔其實蠻像西方白人的。沿途經過有著好幾家旅行社的街，心想在這樣漫無目標的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只好選定了一家進去詢問了一下往克爾曼Kerman的客運時間和價錢，但當下並沒有買票有點尷尬。
時間已經接近傍晚，天氣變很舒服，漫步走回民宿。在民宿裡用網路逛了一會兒，又出來來到離民宿不遠的地方發現一家小型的超市，進去逛了一下買了瓶水之後又回到民宿，總算是有床位了。在自己的床位整理了一番後休息了一下，直到天都黑了才又出門尋找晚餐。雖然中午已經被請了一頓，還對於伊朗的餐點價位還沒有概念，不敢自己亂進餐廳。於是又來到剛剛那間超市，買了麵包和巧克力牛奶，回民宿慢慢享用。
不知道是否因為是在地下室，室內並不如外頭的冷，而且地上都鋪滿了地毯，每個人的範圍大概就是一張床及其附近的空間，沒有什麼櫃子啊什麼的。整個空間不含客房的床位空間大概二、三十來坪，散落的大概五六個床位。浴室只有一個小小的昏黃吊燈，雖然簡陋但不會骯髒，而且熱水供應無虞。室友們意外大多是東方面孔，唯一的女性是日本人，另外還有一個日本人和韓國人，以及一個西方人。大家整天都不在，晚上回來彼此之間除了兩個日本人雖然分享了一下心得之外，普遍都還蠻沉默的，不曉得是原本東方人就比較內向還是怎樣。
原本聽說伊朗是沒有辦法使用臉書的，但在這裡卻意外的能夠連上。不過這也是在伊朗最後一次連上臉書了，之後的二十幾天的伊朗生活由於無法和台灣聯繫，算是有點半強迫式的我好好融入當地的生活，不要老想著台灣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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